她想过很多方式,比如偷偷摸摸在晚上摸进他们的卧室,手起刀落;比如在他们的食物中下毒;比如将他们最爱的女儿杀死……
她这么想,也这么做过,但无一例外都被发现。
因为这样的前科,葛雯纵然这八年来一直以温柔乖巧的样貌面对他们,他们也从没有放松对她的监管和控制,让葛雯一直以来都处于极度压抑的状态。
若非自己苦练琴艺,若非自己因灵水有了绝色外貌,勾起了葛铮心中对于更上一层的贪念,她绝不会被送到选秀之上,而是被低嫁给一个能够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官员为妻,用以维系某种可笑的联络。
葛雯离开了那个家,她自由了,但压抑和牢笼挖掘着不动声色的仇恨,葛雯含笑,葛雯温柔,葛雯的一切……都是从那漆黑的土壤中生出的。
她终于有了更大的力量。
她可以自杀,这样她的父母就会被她连累,因为妃嫔不可自杀;她能杀掉这腹中的孩子,只要能让那对夫妻在看她之后做,他们就有很大嫌疑;她能做很多事情,但现在忽然觉得,倘若这孩子出生,倘若能将他养大,能让自己站得更高更稳……说不准,她能做到更多。
葛雯迟疑了一下,伸手缓缓地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,心中灼烧起来。
“宝宝……宝宝,我是你妈妈,我们是一体的,对吧?”
……
林渊在亮如白昼的甘露殿内批折子。
他将今日的折子全部批完之时,就收到了一个消息——太皇太后病重。
“情况已经严峻至此了么?”林渊皱眉问道。
于义恭敬回道:“禀陛下,宋御医说,太皇太后已到天命之年,人之寿数终有穷尽,若以珍贵药物吊命,也不过多活数月,平受苦痛而已。”
“唉,虽然朕早知终有此日,但真正面对依然心中唏嘘不已。”林渊摇了摇头:“命御医好好照顾太皇太后,无论如何,尽人事,听天命。这件事暂且不要告知太后、皇后,等朕去探望过再说。”
“喏。”于义受了旨意,转去回复了。
林渊批完折子,次日清晨,下朝之后,特地前往行宫,探望太皇太后。
行宫之内风景宜人,气候适宜,但其中侍候的宫人却个个神色凝重紧张,低眉垂眼,大气也不敢出。林渊双手负于身后,神色沉稳冷静。他径自绕过亭台回廊,宫女恭敬推开雕花木门,一股草药苦涩气味混合着陈腐的老人味扑面而来,叫人不禁眉头紧皱。
林渊跨入布置典雅却难掩颓靡气息的房间。
香炉点着药草,仙鹤铜嘴中升出一缕缕袅袅细烟,窗户只开了一道细小缝隙,阳光从中投入屋内,带走些许沉郁药味。房间内只有一个人正在侍候,面见皇帝,他当即跪下行礼。
林渊扫了这人一眼,脸颊白净,眉眼修长,身形颀长,头发乌黑,正是白宁,那位颇受太皇太后宠爱,甚至隐约有些私情的俊秀内侍。
他摆了摆手,白宁垂首起身,后退几步,像一副安静的壁画一般侍立一旁,林渊沉下膝盖,坐在于义机灵捧来
</p>
放到床边几步远的的宽阔木制凳子上,他垂眸望向裹在衾被薄纱之中的老人,温声道:“皇祖母,孙儿来看您了。”
“……皇帝?”太皇太后耷拉着眼皮,皱纹横生的脸颊上显露出憔悴神色。此时此刻,她没有了锦衣华服、珠翠首饰作为修饰遮掩,她的苍老毫无置疑地显露而出,像一块正在缓慢腐烂的奶酪,太皇太后声音艰涩,“皇帝……来了啊。”
“是,孙儿来了。皇祖母,您还有甚么舍不得的事情?”
这话简直已经没什么遮拦地在说“你就要死了,死前想要什么就说吧”,显出一丝压抑的冷酷和难以想象的对生命的漠然。太皇太后听了,心里却淡淡的,没什么多余复杂的感觉——她自己也知道,她就要死了。
一个将死之人总是会豁达些的。
苍老的女人咳嗽了几声:“白宁……出去伺候,我要与皇帝有事说。”
“喏。”白宁声音温柔恭顺,他低着头倒退两步,走去时还轻轻带上了门。
林渊坐姿稳定,年轻平静的面孔有种不可直视的威严,太皇太后曾经有点怕他,但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。
“皇帝啊,我没几日好活了,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……”
“太皇太后长命百岁,怎会呢?您且说您想要甚么罢。”林渊打断道。在他眼里,死人活人全是npc,敢跟玩家讨价还价?
太皇太后见他不肯同意心中颇为无奈,咳嗽两声,虚弱道:
“……若我死了,那叫白宁的内侍……也随我一起葬了罢。”
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