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,卓璧丹像可汗大点兵似的,把鸡尾酒、威士忌、伏特加、龙舌兰、白兰地、朗姆酒、果酒、苏打酒等全点了一遍,她要把心中的不快通过这五花八门的酒水排泄出去。
在各色酒水的侍奉下,卓璧丹和四个闺蜜越喝越嗨。闺蜜们免不了拿她和黄默山的感情逗趣儿,这只会让卓璧丹沮丧。她强作欢颜,酒喝得更猛了,从七点喝到晚上九点半,她觉得头越来越大。
一刹间,她觉得酒吧里的迷离灯光晃得她头晕眼花,她想起了护城河岸边的杨柳和习习的晚风。如果去那儿坐坐,该是多么惬意。
恍惚中,她想起了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,是个月圆之夜。她刚大学毕业,和黄默山刚认识,她邀黄默山到河边走走。
风把河里的水气吹到脸上,带着一股腥味,但那腥味不讨厌。河水不清澈,水波里的月亮只是个囫囵的光晕,像她模糊不定的心绪。
黄默山总是给她一副侧脸,高高的鼻梁梯子似的竖在脸上,但她没勇气去攀爬。她也有一副高鼻梁,像梯子。在学校里,数不清的男同学天天仰望,有的跃跃欲试,但她常常冷笑一声抽去了梯板,看梯子脚下碎了一地的仰羡的目光。
那晚的风太弱了,吹杨柳不起,宛如病恹恹的公主走路时扬不起步子。她竭力搜寻能让黄默山感兴趣的话题和他交谈,期冀激活气氛,让空气浪漫一些,但空气仿佛和她作对,像是拉紧了无数条钢丝,钢丝上凝结着霜花,她稍一触碰,霜花纷纷而落。
那是个失败的夜晚,失败得找不到理由,失败的黯然,颓然,茫茫然。她搞不懂黄默山心里在想些什么,似乎他的心没生在这个地球上,而是生在地球之外,有外星人的手在向他召唤似的,把他的心召过去。
此刻的卓璧丹忽地想到那个夜晚,鬼使神差一般,想到那河岸,那垂柳,那模糊而金黄的月亮的晕。她立即要开车去河边,开着她的宝马Z4,迎着风,把一切不快甩到脑后。
两个闺蜜极力劝阻,说不能酒驾。卓璧丹哈哈笑着,说,交警是我家养着的,怕啥?你们听过吗,我爸有三个驾照!
闺蜜骇然,见卓璧丹口齿还算清楚,又念及去河边这条线很少查车,况且距离不远,仅三里之遥,就不再勉强,坐进后座,由着卓璧丹发动引擎向着河边飞驰而去。
穿过一条大街再拐过一条窄街,宝马Z4开上了宽阔的河边大道。河边大道宽约5米,两边是直直的桂花树,不甚高,卓璧丹的眼睛越来越迷蒙,怎么看,桂花树都是人,胖胖的人。
路两边满是行人,活动的人。这些人也像喝多了酒,动不动拿脚走到路中间来。卓璧丹只觉得路中间和路两边全是人,晃来晃去,直晃她的眼。
她不知道,今晚是星期六,到河边散步的人特别多。她的宝马Z4被人力所租,英雄无用武之地。她脑袋热烘烘的,她需要吹风,她需要激情,她需要豪迈。
她看着路上密麻麻黑压压的人流大骂一声,叭叭叭按响了喇叭。见人流散开,她的脚爽然地深踩下去,嗡的一声,发动机狮吼一般,冲了出去。
对,这才是开跑车的乐趣。海阔凭鱼跃,路宽任我飚。
突地,前方一个小拐弯赫然出现在车灯里,在拐弯的地方正走着两个人。她本能地刹车、打方向盘,但醉酒的她失去了平时的敏捷,双手没能控制住方向盘,她看见车子向着那两个人撞上去。
她吓得大叫一声,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——要踩刹车,但脚却不听使唤,只把油门深踩了下去。
她隐约看见车头处飞起两个黑影,又重重地落下来。她的车子被剧烈震动了一下,震动感通过方向盘直传手心,地震一般。她感觉面部被软软的东西重重一击,顿时失去了知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