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迈人是老些,但还算大方,每个月给她一万,专门买套房给她住,虽然只是给她住,她也满足了。黄迈不过是三五天跟他睡上一夜,并没限制她的自由,对她在夜总会上班,他也不干涉。他只有一个要求:不要把病传给他。按说,她该满足。
她在外其实是养了个小白脸的,黄迈或许有察觉,或许没察觉。她也并不心下有愧,天下都这样,这行业都这样,她也只算是随波逐流罢了。
搁以往,丁佳丽的这个信息会让他兴奋。六天不见,又有土特产加持,该是件高兴的事儿。但此刻,他心绪全无。
他耳边回响着儿子的话,眼前不断闪现那晚的车祸现场。漆黑的夜,漆黑的路面,两个鬼魂似的身影,他的奔驰车的两道雪白的光柱,飞起的两个蜻蜓,落地的两个鬼影子……还有,当年车头传过来的重重的撞击力似乎从遥远的天国又传递过来,他感到双臂发麻。
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,沈郁推门走了进来,问他,爷儿俩密谈啥子,为何避着她?
黄迈只把儿子想创办养老院的想法说了,并问沈郁有何看法。沈郁说对这个了解不多,从前景上讲,应该不错。“这个事儿不用避着我呀!这孩子也真是,神神叨叨的。”
“这是大投资,得慎重,他可能想着要认真对待,想静下心好好和我谈谈吧。”黄迈解释。
“那你怎么看呢?”
“这项目投资大,回报慢,咱家默山对这行毫不了解,他也太年轻,创业经验不够。以前他干歌厅开饭店就是瞎胡闹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现在工厂生意差,钱不好赚,我不能再随着他任意糟蹋钱了。”
“默山能想到这么好的项目,说明他在用心呀。我听说开养老院国家有补贴的,可以让他试试嘛。”
“不行!”黄迈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,“那些开养老院的,就是想着套国家的钱,心根本没放在老人身上。设备不行,伙食不行,服务不行,管理也不行,他们变着法儿搞钱,不想着让老人好好过日子,只想着自己捞私钱,你说,这样的养老院有啥意思?不是虐待老人嘛!”
沈郁奇怪,她不过是随嘴一说,竟激起黄迈这样的激烈情绪,甚且脸都涨红了。“你看你,我又没说啥,你激动成这样。默山手里没钱,你不支持,他还能有啥办法?犯得着这么激动吗?”说完,拉门出去了。
黄迈看着妻子的背影,心里一阵乱糟糟。以往,他视她为空气。她是他老子的强行安排,不是他心动的人。后来,他开车撞死人,拿女色解闷、摆脱罪恶感,他觉得那是天经地义的,也是迫不得已的。
而在这一刻,他才忽然发现,他是多么有愧于她。儿子的话是锤子,把他沉睡多年的罪恶感敲醒了。
他没敢跟沈郁提及儿子是想和季虹合作的,他知道,沈郁是深深喜欢季虹的。他不想听沈郁对季虹的喜欢和支持,也不敢听。
现在的季虹,是他面前的刺猬,可以煲一锅好汤,但刺手无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