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再朝手机屏幕里看,前刘海没了,前额上的几道抬头纹隐约入目,使他吃了一惊。才37岁,就有抬头纹了!
他更黯然了,把手机屏幕往脸上贴得更近些。再看,没错,是抬头纹,几根细线似的粘在皮肤上。再想想肖逸那白嫩的皮肤,他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朽木头了。
王小建收起手机,燃起一支烟。跑了一上午的外卖,他没觉得累,而这一刻,疲惫感像大山一样压下来,他感到几乎要坐不住,若是在公园里,他会一下子躺倒在凳子上。
这支烟是今上午一个同事给的。他从没买过烟,统共抽了不上十次。他说不要,同事说,别当成毒品,偶尔来两口,解压。
此刻,他第一次体会到吸烟“解压”的滋味。真不错,爽。吸一口,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吸进去了;吐一口,该是浩然正气了。
但王小建浩然不起来。他的小鼻子小眼睛的长相,天生不具有浩气长存的气度;谨小慎微的性格装不下大气;他一直在小家子气里活着,注定要受窝囊气,生闷气。
他把这支烟抽到一大半的时候,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医务人员从他身边走过,嫌恶地瞥了他一眼,制止他说:“这里禁止抽烟,不知道吗?”
“是吗?”王小建忽地挺起了腰板,中气十足地反问,“有牌子吗,哪里有告示?”
医务人员已经走过去了,听他这样说,立定了,两只眼睛在镜片后面熠熠闪光,盯着他问:“这里是医院,公众场合,你有起码的常识没有,你没受过教育吗?”
“我去!受过教育就不能抽烟吗?受过教育怎么啦?那些大学教授是衣冠禽兽的多了去了!别以为多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,到了晚上衣服一脱,都一个样!白天是教授晚上是禽兽。”
医务人员紧走两步跨到他面前,怒道:“呃,你是不是有病啊?这里是人民医院,不是精神病院!”
“你才有病呢!”王小建腾地站起来,用手指着对方的脸,“医院不是你的,别这么横!”
“是,医院不是我的,但我管你还是可以的!”对方把王小建的手呼啦一下拨到了一边。王小建这才发现自己比人家矮了一头,对方的力道很猛,凭直觉,力气远远大过自己。他的眼镜误导了自己,竟然小看了他了。
王小建正欲再用手去指着对方,发起挑战,被急速赶来的一位女护士拉走了。女护士边劝边说:“医院就要下班了,没办完的事儿只能等到下午了,您下午再来吧,啊?”
王小建只好借势说,好,下午再来。
跨上电瓶车时,王小建发现后视镜里的自己像个落魄的刺猬,浑身是刺,根根刺尖带着毒,带着邪恶。
他把“辛州第一人民医院”8个大字看了又看,念了一遍。自言自语道:“是,我有病,我的病就是穷。我要当老板,叫我老婆当老板娘,叫她没机会靠近小鲜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