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就前几天。难得他这么想得开,当然是好事。他应该是想着我俩要修成正果了,什么平股不平股的,都是一家人了,还说两家话!”黄默山说完,拿眼睛瞅着季虹。
季虹低下头去,暗忖道:这是黄迈良心发现了,做良心的补偿吗?真要是那样,说明他活得很沉重,这可不是我希望的。“黄叔还好吗?”想到这,她礼节性的问。
“我爸从甘南郎木寺旅游回来后,头痛反而加重了。司机告诉我说,我爸在大雄宝殿拜佛时,遇到一个老乡,那老乡说话神神秘秘的,跟我爸说什么二十年前开的奔驰车,替我爸保密之类。司机说我爸看上去很不安,他还叫我千万保密,别和我爸谈这事。”
“是吗?”季虹警觉地说,“那一定是那个修车的了,也就是我同学马宏他爸了。真是神奇啊,巧遇不说,二十年了,他怎么还能一眼认出你爸呢?”
“这不奇怪,我爸这些年就是肚子大了些,脸显老了一些,五官的变化不大,身材的变化也不大,认出来不是难事。可是,他为什么要跟我爸说那些话呢?就算他出来作证,物证没了,也是没用的。”
“立案根本不可能。”季虹说,“既然是在大雄宝殿相遇,可能是出于醒悟吧,那个人可能在事后接触到了什么调查线索而退避了,这些年一直活在内疚中,当他在大雄宝殿遇到你爸时,就说了一些醒悟的话。”
黄默山惊讶万分:“你是联想公司的吗?想象力这么丰富!”
季虹:“我这样想不奇怪。因为我回老家拜访我爸妈车祸的目击证人李大友时,他就说他当年没提供线索,一直很内疚的。人性嘛,大体上是相通的。”
“你是说,那个人的醒悟给我爸造成了心理压力?”
“没错,我可不想这样。”
“为啥?你是替我爸着想?”
季虹看着黄默山迷惑的眼睛,本来想说出心里的想法,可她忍住了,她只点了点头。黄默山有孩子气的一面,虽然社会经验方面比她丰富些,但有些时候免不了显得幼稚。
比如这件事,面对黄迈的心理负担,她如何能嫁给黄默山呢?这一层,黄默山显然没有想到,否则不会这么问。
黄默山的这次谈话让季虹颇为不安。她回顾自己对这件事的调查始末以及自己和黄默山的情感脉络,心里升上一种复杂的烦恼。她如果早知道自己会开养老院,早知道会和黄默山走到一起,早知道开养老院离不开黄迈的大力支持,她是不会把父母车祸的秘密告诉黄默山的。
诚然,人活在矛盾中。她如果选择中庸,会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;而她终于选择了锋芒,没想到在最后刺伤的竟然是自己。
世事如棋,再是顶尖高手,刚落子就看到结局也是不可能的。季虹安慰着自己,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,定下心来去报了驾校。
在一个下午,她学车归来的途中,路经家政公司附近的菜市场,人流如潮。她放慢了共享单车的速度,缓缓前行。
突然,前方的路侧赫然躺着一个人,看上去像个老太太。摔倒了?没人敢扶?季虹思忖着,骑到老人身边细看。
这一看不要紧,季虹吃了一惊。这老人竟是初夏时节在医院讹诈她3000元的庄芸。时隔大半年,季虹依然能一眼认出她,因为那件事对她的感触太深了。真是冤家路窄啊。
季虹发现庄芸的表情很痛苦,她朝右斜躺在地上,左手摸在左脚上,很可能是崴了脚,没法走路。这个年纪的老太太骨头脆,一不小心摔断腿是很正常的。
庄芸显然认不出她了,见季虹朝她打量着,弱弱地喊道:“姑娘……你扶我起来,送我去医院吧……你帮我联系我女儿……我不讹你!”
季虹的心瞬间软了。她告诉自己,不能走开,得施救。她环顾了一下四周,这是菜市场附近,来来往往的人像河里的鱼穿梭不停,但没有几个人关注庄芸,偶尔有人看她几眼,立即迈步走开,口内咕哝着:“千万别惹,惹不起,我可没有十几万陪人家。”
一阵悲哀涌上季虹心头。对这些冷血的市民,她没理由责备,因为事出有因。人人自危,可以原谅。但总有办法。
她扎好单车,拿出手机打开录像,在离庄芸几米远时开始录像,直至靠近庄芸。这是万全之策,对任何一个想讹诈的人都有用处。
她吃过一次庄芸的亏,不能再吃一次亏。她知道上次的被讹诈,庄芸的女儿是罪魁祸首,庄芸的本性可能也是善的。但录了像,不管是她还是她女儿,都不用怕了。
季虹问过庄芸后,确认是崴了脚,就叫了辆出租车,把庄芸抱上车,直奔骨科医院。
路人见老人有人扶了,呼啦一下围上来,立时围了个水泄不通。瞅着出租车远去了,议论纷纷:
“这种老人根本不能扶,讹死你!”
“她要不是录了像,看她敢不敢扶?”
“别把人心想的那么坏,好人还是有的。”
马上有人怼他:“那你咋不扶呢?”
“我不是刚看见嘛!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