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头时窗外的雨丝正斜斜飘进走廊,“咱这是自已筹的东西,家里收下自然是没什么顾虑的,也是海外同胞们的一份心意。”
“至于别人......咱不至于怀疑所有人但这个节骨眼上就别再出什么变故了。”
地震等级超过8.0级,出于人道主义原则各国可以自愿自主的出钱,出力,出人提供帮助。
我们为什么就报了7.9级,就是为了避免他们的‘自愿自主’。
其中深层原先不便多说,但梁颂年也没有完全敷衍着回答,接过爷爷的信件找了个其他的理由。
他压低声音,眼角瞥了眼走廊尽头那扇磨砂玻璃窗,窗影里晃过两个穿西装的人影,“你记不记得五三年咱援朝时,老大哥给的卡车都带附加条款?现在外头送来的罐头,指不定里头掺着啥‘料’呢。”
小张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,墨水在簿子上晕开个小团,“啥料?”
“嗯……”梁颂年拖长了语调,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,“就跟去年咱拒绝R国那笔无息贷款似的,天上不会掉馅饼,掉下来的可能是带钩子的诱饵。”
这时走廊里传来皮鞋叩地的声响,梁颂年下意识往传达室门后靠了靠,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才接着说,“之前我记得什么时候来着,说咱们接受的国际援助得‘有来有往’——L国送的毛毯,咱回了十吨龙井;朝国调的两千顶军帽,咱给他们发了新培育的稻种......”
他从内兜摸出盒“大前门”香烟,抽出两根递给小张一根,“那些停在港口的货轮,海关每天都去查验,说是怕夹带危险品呢。”
抽烟也是梁颂年到了这边压力太大才慢慢学会的。
小张叼着烟凑到炉子边点着,火星在烟头上明灭,“要说还是国家想得周全。不过梁组长,我媳妇老家是唐山丰润的,这都快两个月了昨天我才收到我妈托人捎的信,说家里土坯房全塌了,现在躲在邻村牲口棚……”
“这自从收到信件昨天一晚上没睡好。”
他声音突然低下去,烟灰簌簌落在衣襟上,“您说……”
梁颂年拍了拍他肩膀,掌心能感觉到对方微微的颤抖,“这些事情你就放心吧,收到信了就是人没事,那肯定有人安置好你妈他们。”
“放心吧。”
“也对,也对。”
梁颂年看他紧张的样子,安慰了又两句,“咱们部里早成立了抗震救灾办公室,我前天还看见王主任在核对外汇采购的药品清单,青霉素、破伤风疫苗,正是家里缺的。”
“都是药啊,好啊,好啊。”
这些都是家里现在急缺的。
“是啊,灾后有疫吴领事他们惦记着,早就让老王就搞这些了。”
“哎...可惜等咱们送回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上。”
梁颂年整了整衣服笑道,“这次拿运输机送,保准又快又准。”
“运输机?”
“吃了上回港口的亏,这会儿老王早早就那边磨着他们了。”
“那......”
“后天就起飞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