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夜色沉沉,风掠过楼顶的旗杆,发出细微的呜咽声。
林海阳坐在办公室里,电脑屏幕还亮着,财务报表和项目进度表静静地停留在画面上。他没有关机,也没有起身离开,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数字,仿佛它们能给他答案。王强已经走了,刚才那通电话里的语气让他明白,事情比想象中更复杂也更危险。
他低头看了眼手机,屏幕上是刚刚收到的一条短信:“陈书记明天上午九点开常委扩大会,议题是审计局提交的初步报告。”
他心头一沉。这才刚过去不到一天,对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。
第二天一早,林海阳走进会议室时,气氛比昨天更加凝重。陈绍鹏已经坐在主位,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,脸上看不出情绪。其他几位常委陆续到场,张志刚、李红梅、周文斌都来了,甚至连平时不太参与这类事务的统战部长赵建国也出现在了会场。
“海阳同志,请坐。”陈绍鹏淡淡地说了一句,然后翻开手里的文件,“这是我们县审计局根据市纪委要求出具的初步报告,里面提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——关于富硒产业专项资金与扶贫资金混用的情况。”
这句话一出,整个会议室顿时安静下来。
林海阳知道,真正的围剿开始了。
“具体来说,”陈绍鹏继续道,“在去年底至今年初的三个月时间里,有超过四百万元的资金,从富硒产业专项账户转入了龙山扶贫开发有限公司的账户,并用于非富硒项目的支出。这是否属于挪用?”
他抬起头,目光直视林海阳。
“陈书记,”林海阳语气平稳,“这笔资金确实存在调拨,但并非挪用,而是经过县委常委会集体讨论决定的临时性调配,目的是为了缓解扶贫公司在年度考核期间的资金压力,确保全县脱贫任务按时完成。当时会议纪要和财政批复都有备案。”
“可这份审计报告上说,这笔资金并未在财政系统中标注为‘临时调配’,而是直接列为‘项目支出’。”宣传部长李红梅翻着手中的材料说道,“也就是说,它被当作富硒产业的实际投入,而实际上却用于了其他用途,这在程序上是有问题的。”
“我理解各位的质疑。”林海阳点头,“但我希望各位也能理解当时的实际情况。如果当时不临时调配,扶贫公司就可能完不成年底的验收任务,进而影响全县的脱贫成果。我们不能因为形式上的瑕疵,否定实质上的成效。”
“这不是成效的问题。”纪委副书记周文斌冷冷地插话,“这是原则问题。专项资金必须专款专用,否则就是违规操作。现在有人实名举报,说你利用职务之便,将这部分资金暗中转移给某些关联企业,甚至涉及利益输送。”
林海阳眉头微皱,心里已经明白,对方这次是下了狠手。不仅动用了审计报告,还搬出了实名举报,目的就是要将他彻底孤立。
“我可以配合调查。”他依然保持冷静,“但前提是调查必须公正透明,不能先入为主地定性。”
“那就由市纪委牵头成立专项调查组。”陈绍鹏语气不容置疑,“同时,建议暂停你对该项目的全面管理权限。”
“包括日常事务?”林海阳问。
“包括日常事务。”陈绍鹏点头,“直到调查结束为止。”
林海阳沉默了几秒,最终点头:“我服从组织决定。”
散会后,他走出会议室,阳光依旧明媚,但他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。他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次调查,而是一次权力的清洗。一旦失去了对项目的实际控制权,他就等于被彻底边缘化。
回到办公室,他没有立刻坐下,而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工地。那里正在建设的是富硒农产品研发中心,是他一手推动的重点工程。而现在,这一切似乎都在动摇。
他拿出手机,给秘书小唐发了一条信息:“把扶贫资金调拨的原始凭证调出来,我要亲自看一遍。”
几分钟后,小唐回了电话:“林县长,我在档案室查了一下,发现一些关键的审批单据不见了,只有复印件。”
“复印件?”林海阳眉头一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