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
青禾镇的麦田在芒种前一夜泛起金红色的涟漪,穗尖的麦芒竟沾着细密的火星,仿佛有无数萤火虫藏在麦陇间。陈阿公拄着拐杖站在田埂上,星象图上的柳宿(朱雀七宿之一)跳动着不安的红光,宛如朱雀咽喉处的伤口未愈。小满蹲下身,指尖抚过麦穗,那些火星竟凝成极小的赤乌形状,在她掌心化作一缕青烟。
“午时三刻,朱雀将现‘火逆之兆’。”老人的拐杖重重敲击田埂,惊起一群衔着火星的麻雀,“去年冬至埋下的赤鱬骨虽除,但祝融的离火精魄仍藏在麦陇深处,需用‘燃犀角’照出真身。”
芒种的“送花神”仪式本应在清晨举行,如今却蒙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息。村民们将褪色的春幡系在麦穗上,代替凋谢的百花,幡面上的青牛图案被火星灼出小洞,宛如星象图上的灾厄印记。小满和大暑背着陈阿公特制的“犀角灯”(以东海犀牛角雕刻,内藏松脂与镇浊薄荷),向麦田最深处走去。
行至正午,麦田中央突然下陷,露出一口古井,井壁上刻着早已风化的“火井”二字。大暑用镇浊薄荷鞭敲击井栏,竟传出空闷的回响,井底隐约可见跳动的火光,正是离火精魄的藏身之处。小满点燃犀角灯,幽蓝的光芒照亮井底,竟映出无数蜷缩的火灵,每一个都长着朱雀的轮廓,却被锁链困在岩层中。
“是上古火民的精魂。”陈阿公的声音从灯影中传来,“祝融战败后,火民被封禁于此,千年怨气化作离火精魄,每逢午月便引动赤乌之力,灼烧禾苗。”
话音未落,井中突然喷出火舌,麦穗瞬间焦黄。大暑连忙甩出薄荷鞭,鞭梢卷起的泥土竟化作甘霖,浇灭火苗。小满则将送花神的春幡投入井中,幡面的青牛图案遇火竟化作真牛,踏碎锁链,火灵们发出释然的叹息,化作点点荧光,飞向柳宿方向。
离火精魄现形为一枚燃烧的卵,悬浮在井口。小满想起星象图上的提示,取出立夏时留下的青梅酒,泼向火卵。奇迹般地,酒液化作蓝色火焰,将火卵包裹,竟从中孵出一只雏鸟,羽毛半红半绿,正是朱雀与青龙的混血——“鸑鷟”。
“以木克火,以生制煞。”陈阿公的虚影出现在井口,“此鸟乃阴阳调和之兆,需在夏至日将其放飞,引动苍龙七宿的‘龙光’,方能彻底平衡火德。”
夏至当日,青禾镇的“立杆测影”仪式在正午准时开始。陈阿公亲自将三丈高的木杆立在“日晷台”中央,杆顶镶嵌的水晶球折射阳光,在地面投出清晰的影子。小满和大暑则带着鸑鷟,登上镇东的“望龙台”,那里是苍龙七宿在人间的最佳观测点。
当影子最短的时刻到来,天空中出现“龙星明烛”的奇景:苍龙七宿的角、亢、氐、房、心、尾、箕七宿全部亮起,尤其是心宿二(大火星),竟与鸑鷟的赤色羽毛共鸣,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。小满看见,星象图上的柳宿红光已被苍龙的青光中和,化作柔和的紫光,正是五行相生的吉兆。
“快用‘龙镜’反射龙光!”陈阿公的喊声从日晷台传来。大暑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青铜龙镜,镜面刻着苍龙教子图,边缘镶嵌着二十四颗节气露珠。当龙光落在镜面上,竟被分解成七彩光束,分别射向麦田的七个方位,所到之处,焦枯的麦穗重新变得金黄饱满,还带着水晶般的光泽。
鸑鷟突然振翅高飞,化作一道彩虹,连接苍龙与朱雀七宿。小满看见,自己手臂上的青梅印记正在变化,渐渐长出龙鳞般的纹路,而大暑腰间的镇浊薄荷陶罐,竟渗出了龙涎般的液体,散发着松木与星光的香气。
夏至宴在麦香中拉开帷幕。村民们用新麦磨制的“澄粉”做凉糕,上面点缀着鸑鷟羽毛化成的彩屑,入口即化,带着阳光的甜暖。陈阿公捧着龙镜,镜面上的龙光印记仍在轻轻跳动,宛如活物。“知道为什么夏至要测影吗?”他望着渐渐拉长的影子,“因为这是阳气最盛的时刻,就像我们用龙光平衡离火,唯有在极盛处知止,方能守住圆满。”
夜幕降临时,青禾镇的孩子们举着“麦灯”(用麦穗编成的灯笼)在田间奔跑,灯光映着他们的笑脸,宛如无数小火灵在庆祝丰收。小满和大暑坐在望龙台上,看着苍龙七宿缓缓向中天爬升,龙首高昂,仿佛在俯瞰人间的烟火。
“明年芒种,我们去采‘萤火虫种’吧。”大暑忽然开口,手里把玩着一枚麦灯的穗子,“听说用萤火虫种浇灌的麦田,能在夜里自行发光,再也不怕离火精魄侵袭。”
小满笑着点头,忽然感觉手臂上的龙鳞印记轻轻发痒,低头一看,竟已变成了一片带着火焰纹路的龙鳞,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。远处,陈阿公正在教孩子们辨认星象,苍龙的故事混着麦香飘来,如同天地间最动人的歌谣。
夏至的风带着麦熟的气息,吹过青禾镇的每一片瓦当,吹过龙镜上的每一道纹路,吹过小满和大暑交叠的影子。小满闭上眼睛,聆听着银河中传来的龙呤,感受着指尖残留的犀角余温,忽然明白,原来每个节气都是一次与天地的对话,而他们,正是这对话中不可或缺的注脚,用勇气与智慧,在星象与人间之间,编织着永不褪色的传奇。
星光渐浓,苍龙七宿的龙尾扫过柳宿,竟在夜空中画出一道青红相间的光带,那是鸑鷟在天际翱翔。小满知道,下一个节气的故事,已在这光带中埋下了伏笔,只等时光的风雨,将它轻轻唤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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