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第十三个位置是空的。”沈予乔指着石台缺口,发现地上刻着未完成的鸦形图案,“林妙音当年没被烧死,是因为她母亲替她受了咒术,现在她要补全第十三个咒位,向当年的主谋复仇。”她忽然看向李偃飞,“武惠妃已死,剩下的主谋……”
“是当今的贤王。”李偃飞的声音低沉,想起老宦官的话,贤王当年还是皇子,曾参与画舫纵火,“他马上要在冬至祭天,成为监国摄政王,而祭天仪式上,需要佩戴桃符辟邪。”
地面突然震动,金吾卫的脚步声从石阶传来。沈予乔抓起鸦形簪,发现簪头藏着卷细纸,展开后是林妙音的字迹:“冬至子时,桃符阵成,十三鸦魂索命。贤王冕冠上的桃符,刻着他的真名八字……”
“快走!”李偃飞拽住她冲向咒坛后室,却见石门紧闭,门缝里渗出浓烟——有人在门外放了火。沈予乔忽然想起验尸时发现的桃符毒咒,将鸦形簪按在石门的北斗星纹上,红光闪过,石门轰然开启,露出直通祭天台的密道。
祭天台上,冬至的钟鼓已经敲响,贤王身着十二章纹冕服,正准备佩戴桃符冠。沈予乔冲上台阶时,看见他左腕突然浮现符文灼伤,与死者一模一样。林妙音不知何时站在祭台东侧,面纱已摘,左脸疤痕在月光下形如展翅的乌鸦。
“贤王殿下,您当年在画舫说的话,可还记得?”她的声音混着风雪,“‘贱籍之女,也配学宫廷画技?’”抬手抛出七枚桃符,符上鸦形印记连成北斗状,“我母亲抱着我跳河时,您让人射了十三箭,现在,该还给您了。”
贤王的瞳孔骤缩,手摸向冕冠上的桃符,却发现符上的生辰八字已被替换成自己的。沈予乔突然明白,林妙音“变脸”不过是幌子,真正的目的是在混乱中调换贤王的桃符——用当年的咒术,让第十三道鸦魂索命。
“阻止她!”贤王向金吾卫嘶吼,却见那些佩戴桃符的护卫突然抱头惨叫,左腕灼伤迅速蔓延至全身。林妙音看向沈予乔,眼中闪过悲凉:“你以为周显仁是凶手?他不过是贤王的棋子,用人皮画卷驻颜,为的是让贤王在祭天仪式上显得‘不老长生’……”
话未说完,祭天台中央突然裂开,咒坛的火光映出十二具骷髅托着石盘升起,石盘上正是那幅未完成的《镜花图》。沈予乔看见第十三个位置空缺处,刻着自己的生辰八字——原来周显仁的目标从来不是她,而是借她引出真正的复仇主谋。
“沈姑娘,当年你父亲在太医院,也曾替我母亲看过病。”林妙音取出鼠须笔,笔尖蘸着自己的血,“这第十三笔,本想让贤王来补,可现在……”她忽然笑了,血珠滴在《镜花图》上,竟自动汇成鸦形,“咒术已成,不管是谁,只要参与过画舫纵火、人皮画卷,都得死。”
李偃飞的剑在此时抵住贤王咽喉,却见老人突然卸妆,露出底下年轻面容——正是用了人皮面具的周显仁。沈予乔终于明白,所谓贤王监国,不过是周显仁借驻颜术假扮,真正的贤王,早已在三年前被制成人皮画卷。
“你以为烧了镜花阁,就能毁了驻颜术?”周显仁(贤王)撕下脸皮,底下皮肤青紫如鬼,“十三张人皮,十三道桃符,缺一不可。”他指向祭台下的百姓,“他们脖子上的桃符,都是我让人发的,现在咒术反噬,要死一起死。”
沈予乔看见台下百姓陆续按住左腕,面露痛苦,突然想起陈玄策说的鸦形簪——那是破解咒术的关键。她将簪子刺入《镜花图》中央,血珠飞溅间,所有桃符同时燃烧,红光中浮现出十三道人影,正是当年画舫火灾的冤魂。
“林妙音!”她冲向摇摇欲坠的女子,却见后者已倒在咒坛上,手中握着半幅画卷,画中是十二岁的自己,左脸尚未烧伤,眼尾泪痣旁写着:“对不起,连累你卷入这场恩怨。”
冬至的钟声最后一次敲响时,祭天台的火光映红了整个长安城。沈予乔站在灰烬中,看着周显仁的尸体逐渐风化,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人皮——最深处那张,眼尾泪痣清晰可见,正是武惠妃的面容。
李偃飞捡起烧残的桃符,发现背面用朱砂写着:“桃符压魂,压的不是冤魂,是人心。”他忽然看向沈予乔,发现她发间不知何时别上了那支鸦形簪,左脸在火光下投出乌鸦状的阴影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。
“回去吧。”沈予乔轻声道,“义庄还有三具尸体等着验,这次,我们要查的,是贤王府的秘档——关于十二年前太医院那场‘意外’,还有……”她摸向袖中完好的《镜花图》残卷,“我父亲当年经手的驻颜散配方,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显仁手里。”
夜风裹着雪粒掠过祭天台,远处传来更夫“天干物燥”的提醒。朱雀大街的桃符还在燃烧,却有百姓发现,焦黑的符纸上,原本的“往生咒”竟显出“沉冤得雪”四字——那是林妙音用鸦血混着薄荷脑写的,遇热则显的真相。
而在长安城最深的角落,一口被遗忘的枯井里,十二枚桃符静静躺着,每枚符上的鸦形印记都朝着祭天台的方向。当第一缕冬至阳光洒下时,符纸突然自燃,灰烬中浮现出十三个名字,第一个,是“林妙音之母李氏”,最后一个,是“周显仁”。
至此,桃符咒怨的真相,终于随着火光,照亮了长安城千年未变的寒夜。那些被权势掩埋的冤魂,那些用鲜血绘制的画卷,终将在验尸格的墨痕里,在捕快的卷宗中,留下永不褪色的罪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