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予乔感觉银镯在剧烈震动,细针几乎要弹出。她忽然想起现代案件里的心理暗示法,凶手通过布置特定的场景和符号,让目击者产生集体幻觉。眼前的徐文远,很可能是陈墨易容假扮的,而那支狼毫笔,笔杆中空,装着能让人产生幻觉的药粉。她猛地扯下腰间的玉佩,那是现代带来的指南针,此刻指针正疯狂旋转。
“砚秋,别相信他!”沈予乔大喊,“他不是徐文远,是陈墨!真正的徐文远,早就死在二十三年前的火场里了!”
徐文远的面容突然扭曲,像是被无形的手撕扯着。他发出刺耳的尖笑,声音陡然变调:“沈姑娘果然聪明。没错,我就是陈墨,徐师的关门弟子。但徐师的墨魂,早就融入了这长安城的每一滴墨汁里——包括你腰间的玉佩。”他猛地指向沈予乔的玉佩,“那半枝墨梅,是用徐师的血染红的,而你,就是他选中的墨魂载体!”
沈予乔低头看去,玉佩上的墨梅突然渗出鲜血,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。她感觉一阵眩晕,银镯上的细针“嗖”地弹出,却不受控制地飞向陈墨。陈墨抬手接住细针,笑容愈发疯狂:“徐师说过,墨魂需要载体,而你,正是最合适的人选——因为你来自未来,能打破这大唐的墨色迷局。”
李偃飞的剑尖已经刺穿陈墨的肩膀,却没有鲜血流出,只有黑色的墨汁顺着伤口滴落。陈墨猛地抓住剑尖,将李偃飞拽到面前:“李县令,你父亲的血书,是不是藏在寒门书院的旧址?”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,“我知道你父亲是徐师的挚友,当年他冒死救下的,不只是我,还有你父亲的血书。”
李偃飞浑身一震,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:“梅香最深处,血书现真章。”她猛地推开陈墨,冲向别院深处的梅林。沈予乔紧随其后,发现梅林中央有座荒废的小庙,庙门匾额上的“文曲星”三字已经斑驳。
当她们撞开庙门时,只见供桌上摆着个檀木盒,盒盖上刻着半枝墨梅。李偃飞颤抖着打开盒子,里面躺着卷泛黄的血书,还有枚染血的玉扳指——正是父亲临终前握在手里的那枚。
“寒门书院案,实为三省官员贪腐案。”血书的字迹力透纸背,“徐文远率弟子弹劾,却被诬陷私通反贼。韩琦等人纵火焚书,欲灭其口,却不知徐师早已将证据藏于墨魂之中。”
沈予乔盯着血书最后的落款,瞳孔骤缩——是李偃飞父亲的名字,还有徐文远的朱砂手印。她忽然想起陈墨之前说的话,墨魂需要载体,而李偃飞作为徐文远挚友的女儿,正是墨魂的传承者。
“砚秋,这血书……”沈予乔的声音在发抖,“你父亲和徐文远,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。他们用替死十三针制造假死,将墨魂藏在玉佩和血书中,就是为了让你在二十三年后揭开真相。”
李偃飞的眼泪滴在血书上,将字迹晕染开来。她忽然抓起玉扳指,发现内侧刻着极小的字:“墨魂不灭,笔锋向贪。”当她将扳指戴在手上时,整座小庙突然震动起来,供桌下的暗格缓缓打开,露出个装满墨锭的木箱。
“这是……”李偃飞惊呼。
“徐文远的墨魂。”沈予乔轻声道,“他用自己的血和骨制成墨锭,将证据藏在每一支墨里。现在,该让这些墨魂见见光了。”
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别院飞檐时,沈予乔站在梅林中央,看着李偃飞将血书和墨锭交给武侯。远处传来更夫的报时声,卯时三刻。她摸了摸腰间的玉佩,墨梅的血色已经褪去,露出
“沈姑娘,韩琦的人来了。”李偃飞的声音里带着疲惫,她看着远处驶来的官轿,玉带扣上的獬豸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,“他们要带走所有证物,说这是……妖邪作祟。”
沈予乔转身,看见她眼底的挣扎,忽然想起前几日在市集看见的景象:寒门子弟跪在贡院门前,用自己的血磨墨写状纸,却被武侯当作妖人驱赶。
“让他们带吧。”沈予乔忽然笑了,指尖划过木箱上的墨梅,“但陈墨衣袋里的名单,你可曾看过?”
李偃飞一怔,从袖中摸出半张被血浸透的纸,上面第一个名字,正是刑部侍郎韩琦。沈予乔凑近她,压低声音:“二十年前的焚书案,烧的不是反诗,是寒门学子联名弹劾贪腐的折子。徐文远吞的墨喉散,其实是用自己的血写成的证词,藏在墨汁里——现在,该让这些墨魂,见见光了。”
晨风卷起地上的碎纸,一张血书飘到沈予乔脚边,“墨冤”二字在晨光中褪去血色,露出原来凶手早就在血书里用了双重笔墨,当鲜血氧化后,真正的诉求才会显现。而贡院的这场血案,哪里是什么诅咒,分明是一群被斩断笔杆的文人,用自己的骨血做笔,在大唐的科举史上,写下最凄厉的控诉。
李偃飞忽然将木箱塞进沈予乔手中,转身走向官轿,玉带在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:“韩大人,昨夜西市走水,烧了些旧墨锭,不过……”她回头看了眼沈予乔,后者正将名单塞进贴身荷包,“下官倒是在梅林里捞到些有趣的东西,不如移步县衙,咱们边看墨梅边聊?”
沈予乔摸着木箱上的刻纹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读书声,是寒门子弟在背诵《寒梅赋》:“墨梅一绽,敢教日月换新篇”。她抬头望向别院匾额,“文曲星”三个大字被晨雾笼罩,却遮不住墙角新冒的梅枝,细小的花苞上沾着露水,像极了狼毫笔尖的朱砂。这一夜的血墨,终将干在长安城的卷宗里,但有些东西,已经在墨香里种下了新芽——就像陈墨衣袋里那张没写完的字条,最后一句是:“待我磨尽贪官骨,换得寒门笔重生”。
晨钟响起时,沈予乔看见梅林的阴影里,有个青衫身影一闪而过,袖口露出半枝墨梅的刺绣。她摸了摸银镯,细针已经归位,却在掌心留下淡淡的墨痕。这大唐的科举,从来不是干干净净的文墨之争,而是寒门与权贵的笔锋相向。而她,作为穿越者,终将成为这墨色迷局里,那支不肯低头的狼毫笔——哪怕笔尖沾血,也要在历史的宣纸上,画出真相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