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道内的尘埃如细针般刺入鼻腔,沈予乔的指甲缝里嵌满了砖屑,指尖早已被碎石划得血肉模糊。她跪在坍塌的石堆前,膝盖硌在一块带棱的青砖上,却感觉不到疼痛。方才那声闷响仿佛还在耳道里震荡,头顶的土层簌簌掉落,像某种不详的预兆。
\"偃飞!\"她的呼喊被尘土呛得破碎,喉咙里泛起铁锈味。右手扒开一块磨盘大的碎石,石面粗糙的纹理刮过掌心,留下一道淡红的血痕。缝隙里渗出的幽绿光芒让她瞳孔骤缩——那是李偃飞腰间玉佩的光泽,羊脂白玉在昏暗的地道里泛着冷光,却比任何灯火都更灼眼。
当第七块碎石被推开时,血腥气突然铺天盖地涌来。沈予乔的指尖触到一片潮湿温热的布料,低头望去,只见李偃飞的右小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,胫骨从破口处穿出,血浸透了月白色的裤管,在碎石间积成暗红的小滩。更骇人的是,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,青色如蛛网般向膝盖蔓延,每一丝纹路都像是蛊虫在皮下蠕动的轨迹。
\"乔乔...\"李偃飞的声音带着破碎的笑意,他仰头靠在石壁上,左手指尖蘸着血迹在石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弧线,\"别慌,你看这姿势,像不像戏文里的...生死相随?\"他的喉结滚动,咳出的血沫沾在嘴角,却仍努力扯动嘴角,露出那个惯常的、玩世不恭的笑。
沈予乔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腰间的绢帕。她解下外袍撕成布条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梨园后台,李偃飞也是这样笑着看她补戏服,指尖绕着她的发丝说:\"乔乔的手真巧,改日给我绣个扇面吧。\"此刻这双手却在颤抖,布条刚触到伤口,李偃飞忽然闷哼一声,全身肌肉瞬间绷紧。
\"别动,是冰蚕蛊。\"沈予乔的声音比想象中镇定,她想起张承羽临终前塞给她的羊皮卷,上面画着蛊虫图谱,\"地道里的磁铁矿...会让蛊虫活性增强。\"她的目光扫过石壁,果然看见岩层间嵌着青黑色的矿石,在幽暗中泛着金属光泽。指尖抚过李偃飞小腿的皮肤,能感觉到皮下有细微的蠕动,像无数细小的冰晶在血管里游走。
李偃飞忽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血痕:\"疼吗?\"他的瞳孔因疼痛而微微涣散,却仍专注地盯着她的眼睛,\"以前在戏班,你替我缝伤口时,我就想...要是能这样一辈子...\"他忽然松开手,从怀里掏出个银色小盒,盒盖上刻着半朵未开的梨花——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。
银戒滑入她无名指时,沈予乔终于再也忍不住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李偃飞手背上。戒指内侧刻着细小的字,她凑近了才看清是\"生死契阔\"四个字,笔锋凌厉如他平时舞剑的轨迹。\"早知道该在梨花树下求婚的...\"李偃飞的拇指摩挲着她的指节,忽然趁她分神,抓起腰间的匕首划开掌心。
\"你做什么!\"沈予乔惊呼着去夺匕首,却见他将血按在身后石壁的刻痕上。那道看似普通的石纹突然泛起微光,血色沿着纹路蜿蜒,如活物般钻进缝隙。伴随着轻微的\"咔嗒\"声,石壁上裂开一道三寸宽的暗格,里面露出半卷泛黄的纸页,纸角绣着朵褪色的蝴蝶兰——正是张承羽常戴的帕子上的纹样。
地面突然剧烈震动,头顶的土层如瀑布般倾泻而下。李偃飞一把将沈予乔推向左侧石壁的通风口,那洞口窄得仅能容一人通过,此刻正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。\"出去后找裴知...\"他的声音被轰鸣的塌方声撕裂,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,\"武安昌的同党在...在城西废窑...\"话未说完,一块磨盘大的巨石轰然坠落,带起的气浪将她整个人掀向洞口。
\"不!\"沈予乔伸手去抓他的衣袖,指尖只勾到一片布料。暗格里的纸页被气浪卷起,在空中翻卷着露出背面的字迹,她瞥见\"以血为引\"四个字,随即被李偃飞用力推进通风口。碎石砸在她背上的瞬间,她听见他最后一句模糊的低语:\"活下去...带着我的份...\"
通风管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,管壁上凝结的水珠滴在脸上,混着泪水咸涩难言。沈予乔手脚并用地向前爬,指甲抠进管壁的青苔里,每移动一寸都仿佛耗尽全身力气。身后的塌方声渐渐平息,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管道里回荡,像某种濒死的动物。
不知爬了多久,前方忽然出现微弱的光斑。她浑身颤抖着钻出管道,跌进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。月光如水,照亮了周围破败的砖墙——这里竟是城西的乱葬岗,离他们进入的地道入口已有三里之遥。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,声音凄厉如泣,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。
沈予乔踉跄着站起身,忽然感到一阵眩晕。右手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,低头看去,只见无名指上的银戒正在渗出淡淡青光,戒面刻着的梨花纹路里,隐约有细小的黑点在蠕动。她猛然想起李偃飞划开掌心时,鲜血曾染到戒指内侧,而他的血...是解蛊的关键?
怀中忽然有硬物硌着胸口,她这才想起暗格里的纸页。展开时发现是《蛊经》残页,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模糊,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。第一行字让她瞳孔骤缩:\"冰蚕蛊者,寄生于心,以血为引,遇铁则鸣...\"往下看去,赫然画着一只冰晶状的蛊虫,虫身周围环绕着血丝,标注着\"宿主血脉相融可解\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