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先文站起身,不再理会那兀自嘀咕“梅子青”的老头,也无视了周围其他摊主投来的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。
对周先文来说,此刻怀里的这只“黑煤球”,比整个潘家园的喧嚣加起来还要沉甸甸。
“主播,快洗啊!等不及了!”
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?四十块钱买的,还能洗出花来?”
“我赌五毛,洗干净了还是个破碗,主播今天打眼了。”
“楼上的,格局小了!万一主播真捡着漏了呢?我信主播!”
弹幕依旧吵吵嚷嚷,但周先文已经无暇顾及。
他快步走出这片地摊区域,目光四下搜寻。
潘家园人多眼杂,直接在这里清洗目标太大,而且这种级别的文物,沾水也得讲究。
他七拐八绕,来到市场边缘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。
周先文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块柔软的细绒布——这是他逛市场的标配,以备不时之需。
他没有直接用水龙头里的水冲洗,那水质硬,且可能有杂质,对脆弱的古瓷釉面不好。
他拧开矿泉水瓶盖,小心翼翼地将水缓缓倒在笔洗的表面,然后用细绒布极其轻柔地擦拭。
随着积年的尘垢和油泥在清水的浸润下一点点溶解、剥离,笔洗原本的颜色逐渐显露出来。
起初,只是一抹淡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青色,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被云层遮掩,只透出朦胧的光。
直播间的镜头紧紧跟随着他的动作,观众们屏住了呼吸。
周先文的手很稳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。
他清楚,这可是汝窑,宋代青瓷的巅峰,釉层薄而莹润,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。
渐渐地,那抹青色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纯粹。
不是龙泉窑那种肥厚的翠青,也不是耀州窑的橄榄青,而是一种极为独特、难以言喻的颜色——温润、淡雅、内敛,带着一种非人间烟火的宁静气息。
“雨过天青云破处,这般颜色做将来。”周先文口中轻轻念叨着这句传说中形容汝瓷颜色的诗句,此刻,他觉得无比贴切。
当整个笔洗被初步清理干净,呈现在镜头前时,直播间彻底沸腾了!
“卧槽!!!!!”
“天青色!真的是天青色!”
“我的天!这釉色……太美了吧!”
“开片!你们看那细密的开片!像冰裂一样!”
“这……这难道是……汝窑?!”
“不可能吧?汝窑存世才多少件?怎么可能在地摊上四十块钱买到?”
“主播!快说话!这到底是不是汝窑?!”
弹幕瞬间爆炸,各种惊叹、质疑、询问雪片般飞来。
周先文看着镜头,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喜悦,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:
“家人们,你们的眼睛是雪亮的。正如大家所见,这釉色,这开片,这造型……”
他将笔洗捧在手心,对着光线缓缓转动,让观众能更清晰地看到每一个细节:“这确实是一件北宋时期的汝窑天青釉笔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