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行朴素寻常,无有仪仗。
李道铭骑着温顺的龙马,停在讲武堂山门之下。
在他身前,通往讲武堂的山巅石阶下,则是躬身站满了前来迎接的人。
尽管外界多有传言,这位年轻的天子之所以能够上位,正是因为大都督需要一个在前方的傀儡。
可这些时日下来,大都督与天子间的关系有目共睹。
无有防备、无有忌惮、无有猜忌。
就如同一对相互扶持的明君能臣,让人挑不出任何刺。
外加大都督闭关之事,将一应事务都交由了这位年轻的天子处理。
可以说,眼下的他就是眼下这个大乾唯一的主人。
同时,也是万载以降。
整个九州大地,所切实掌握权力最大的天子!
“参见陛下!”
李道铭身穿一裘玄色深衣,上用金线暗绣九龙图。
在阳光照射下,一如活过来般张牙舞爪。
此时此刻。
他乘在马匹之上,看着身前尽皆拜服,声浪连成一片的讲武堂师生。
双眸当中异彩闪动,竟从中察觉到了极其浓郁而澎湃的心念之力。
那是如若月夜星火般,神秘而又耀眼的点点光辉。
与信众走进庙宇、宫观,对着佛陀、道祖的金身参拜,所散发出的祈求神佛庇佑的信仰之力不同。
这些心念之力无有丝毫驳杂,反而纯粹一片。
是万众一心,是对身为乾人身份的自豪,亦是对大乾这个国度的敬仰。
这种自豪敬仰中,不包含有任何的索取之念,而是殷切的期盼。
期盼他们会在大都督、天子的带领下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。
“一人之心念,亿万者汇聚,方成一国之气运!”
“尔后,气运在反馈王朝众生,使其日夜接受洗礼,长久以往下来,将对带来怎样的改变?”
“生而神圣?或许亦不远矣!”
李道铭心中思绪闪动,渐有所悟。
尽管没有如同许念一般,掌握有【铸圣庭】这般万载前天帝所遗留下来的关乎王朝气运的武学典籍。
可身为一国之天子,九五之尊。
本身气数本就与国运细细相关,一荣俱荣、一损俱损。
自然而然的,对于气运之变就多了许多体悟。
加之【初皇玺】被许念悄无声息的放在皇城气运金池当中,以做镇压。
这般感觉,便越发清晰起来。
在李道铭的视线当中,皇朝气运加持在身,自行凝聚成一顶紫气华盖,遮蔽当空。
万民信念流淌而成的气运化作珠冕垂下,气象万千。
煌煌中,似有大日光辉从身上弥散开来,叫人不敢直视。
“诸位请起!”
李道铭循着心念,收敛气机。
旋而翻身下马,沿着石阶,在众人的拱卫中。
一路向上,走向种种武学典籍堆积成山的空旷大厅。
......
天武山巅,松风掠过云海。
“举动之间,勾连国运,气象自生。”
站在高处往下打量,得见那位龙行虎步的少年天子。
云千澈的眸光深邃,面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酸涩,苦笑道:
“世人皆道大都督天资超凡,硬生生打破圣地垄断,武道修行势如破竹。”
“可谁人知晓,眼下这位大乾天子,亦是罕见的天骄!”
“观其一身武道修为,恐以绝强心念铸就了武道法相,加之眼下这般前所未有的庞大气运日夜洗礼,恐怕要不了多少年,就能超越你我了。”
“六大圣地敝扫自珍,千防万防,可却终究防出了这么一个天大异数,外加一个掌握九州民心的天子。”
“想这万载光阴,可怜、可笑、可悲......”
南离子瞅了一眼身旁仰头大笑,笑的泪水都涌出来的云千澈。
却是丝毫没有安慰的意思,反倒嘲讽道。
“我倒是可能要过两年,可你?”
他摇了摇头,戏谑道:
“恐怕现在就不够看了。”
身为为数不多,当下新生代的五境高手,加之平常涉猎甚广,易经数算之类亦有所了解。
故而,此时方能敏锐的捕捉到天地间的异象,乃至于气数、气运的变化。
自从当今大乾天子,李道铭踏入天武山的那一刹那。
高天之上,风云色变,渐成幼龙。
虽尚且年幼,但已然头角峥嵘,有一飞冲天之象。
更有紫金皇朝气运相随,化作华盖,时时庇护。
这般景象。
却是不知要比过往万载以来,那些被圣地、世家豪门所阉割的王朝天子,不知强了多少倍。
已然是,有了几分古籍当中所载。
当年和古仙人处于同一个时代,交相辉映的人皇气魄。
待到收归天下权柄,彻底一统山河,推行改革之后,那般情况之下又会是怎样个光景,南离子却是想也不敢想。
兴许,逍遥历代祖师心心念的,当年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天帝神庭之景。
便是未来之写照。
“所行所过,龙气相随,华盖附体......大乾之势已成,再无人可挡了。”
云千澈面容苦涩,却是没有反驳,而是喃喃自语道:
“未来此之前,甚至还想着和大都督比较一番。”
“可眼下一看,便连这位尚幼的年轻天子老夫恐怕都要逊色数筹,后生可畏,后生可畏啊!”
南离子却没他这般多的心思,洒脱道:
“老云啊,看开点!”
“树挪死人挪活,有时候啊,人不一定就要一棵树上吊死。”
“大都督生来就是要做一番改天换地大事业的,跟随在其身后,岂不比顶着圣地的名头,一天天腐朽等死强?”
这位圣地当中,率先果断投靠的逍遥掌教似在劝慰。
轻笑着拍了拍云千澈的肩膀,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。
然后,也不管他如何。
自己却是理了理衣衫,快步向山道石阶上那道身影迎了上去。
一想到像是刀削斧凿般刻在自己脑海当中,几乎是为之前武道再续前路的武道经文,南离子就忍不住的浑身颤抖。
能参与到这般开天辟地之伟业当中,属实是他这辈子的荣幸。
“唉——”
悠悠一声长叹,云千澈忽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,轻声道:
“早知道,就把那孽障徒儿一同带过来就好了。”
扫一眼下方那些跟随在李道铭身后,朝气蓬勃的讲武堂学生,他的心里忽然蹦出这般一个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