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另一边有天生牙分身足以,我的主要目标,还是龙骨精这个家伙。”
调转回头的铁碎牙分身敛息潜行,目光锁定云层中游弋的苍白巨影。
那蜿蜒盘旋的龙躯在翻滚的乌云中时隐时现,每一片鳞甲都泛着森冷寒光。
“若是吞噬龙骨精,就有余力帮助凌月踏入大妖怪之境,这将是最好的聘礼。”
铁碎牙分身的指尖轻抚刀柄,眼中闪过一丝温柔。
“也是弥补自己,将岳丈百年积累消耗一空的最佳补偿。”
龙骨精的龙尾扫过山巅,掀起的气流割裂云雾,铁碎牙分身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。
这头素来狂暴的尸龙,此刻显出几分谨慎,龙口中不断喷吐出致命的紫黑色毒瘴。
随着他蜿蜒前行的巨大龙躯,毒瘴如活物般蔓延。
所过之处,蓬莱岛葱郁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枯萎——
参天古木的枝叶焦黑蜷曲,繁茂的花草眨眼间化作灰烬。
就连坚硬的岩石也在毒雾的侵蚀下发出“嗤嗤”的声响,表面浮现出蜂窝般的腐蚀痕迹。
飞鸟刚从枝头惊起,便被毒雾缠身,转瞬坠落。
走兽尚未逃出几步,便抽搐着倒地,血肉消融。
部分存活的海妖发出尖叫,与之前厮杀的灶神与门神,一同化为皑皑白骨。
不出一日,蓬莱岛这处人间仙境便会沦为死地——而这,正是龙骨精所期望的。
他盘踞于高空,龙躯甲片上跳动着暗紫色的雷光,如同无数蓄势待发的毒蛇。
那双猩红的竖瞳不断扫视四周,龙须在空气中微微颤动,捕捉着最细微的妖力波动。
他刻意放缓了飞行速度,龙尾以某种防御性的节奏摆动着,在身后布下一道道交织的雷网。
每当毒瘴触及云层,就会迸发出“噼啪”的爆响,将方圆百丈都化作死亡禁区。
就连空间都细微的扭曲起来,堵绝了被人通过瞬移偷袭的可能。
铁碎牙望着严防死守的龙骨精,默默等待着。
就在这肃杀的氛围中,一个并不大的竹林深处,一茎青竹忽然从地底伸出,泛起泠泠微光。
里头正有一名身形细小,如同妖怪一般的迷你少女,睫毛轻颤,如初醒的精灵般睁开了眼。
她有着古典大和抚子般的温雅气质,却又在细节处透出几分梦幻般的非人感。
过腰的漆黑长发如瀑垂落,发尾微微映着竹青色的幽光。
姬发式的平刘海,柔柔覆过眉间,衬得那张瓷白的瓜子脸,愈发小巧精致。
眼眸是漂亮的琥珀色,在竹光映照下流转着朦胧的月色,眼尾一抹淡红如染了朝霞的云翳。
身着粉白相间的和洋折衷服饰,上衣缀满精巧的蝴蝶结,无不透着少女般的柔美。
两袖长及指尖,左袖云纹掩月,右袖“芒与月”花札图案,在动作间若隐若现。
深红裙裾如晚霞铺展,金线绣制的四季纹样,随着步伐流转生辉,层层叠叠的衬裙,在行走时泛起雾霭般的微光。
当月宫的公主,从半开的竹节中现身时,只是静静站着。
广袖间半掩的柔荑与鸦羽般的眼睫皆透着静谧,仿佛一尊被月光浸透的人偶,连呼吸都带着竹叶拂过庭石的幽响。
只是人的性格嘛,天真烂漫中,又带着浓浓的好奇心。
“哎呀,又来了呢~”
辉夜以袖掩唇,眼角眉梢都染上狡黠的笑意。
这位被放逐的月之公主,斜倚在竹节内壁,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外界。
“上一次的邀请把他惊吓走,这一次我就不出声好了。”
辉夜轻轻嘀咕道,“真是的,明明生着那般骇人的躯体,胆子倒像初生的竹兔。”
在竹中待腻的辉夜,纤指绕弄着鬓角发丝,鸦羽般的长发,在竹光映照下流转着幽蓝。
透过摇曳的竹影,她望见远处海面上破碎的月光,像撒了一地的水晶碎片。
要是当初没有吓跑龙骨精,搞不好自己已经脱离了蓬莱岛。
随着大海的浪涛游历八方,欣赏着月宫从来没有过的景色。
月之公主的指尖轻轻划过竹节内壁,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外界变幻的云影。
她想起月宫里那些永恒不变的景致——永远澄澈的桂殿回廊,千年如一的银砂庭院。
还有那些连衣袂飘动幅度,都分毫不差的月兔们。
“真是...无聊透顶呢。”
辉夜将脸颊贴在冰凉的竹壁上,呵出的气息在竹膜上凝成转瞬即逝的霜花。
永远的生命像被囚禁在琥珀中的蝴蝶,再斑斓的翅膀也掀不起半点波澜。
正是突然在某一天里,这份对“不变”生出的憎恶。
让她在八意永琳调配灵药时,任性地掺入自己所掌控的永远与须臾之力。
当那位月之头脑捧着完成的蓬莱不死药,又被自己须臾夺走并服下时。
辉夜分明看见对方眼中闪过的惊愕——就像平静千年的月海惊起涟漪。
“公主殿下,您可知这是触犯了禁忌!”永琳动容道。
“我知道哦。”
那时的辉夜笑得像偷到月见团子的狐狸,眼角眉梢都跳跃着恶作剧得逞的欢快。
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蓬莱药,青碧色的药液,在琉璃瓶中只剩下薄薄一层。
“正是知道后果,才非做不可呢。”
流放判决下达时,爱戴公主的月之民们,震惊于她的平静。
唯有永琳看懂了那袭华服下雀跃的心跳——
这个被永恒囚禁的少女,终于等来了通往“变化”的门票。
哪怕代价是永远不能返回月都,哪怕要独自面对污秽的地上世界。
“这值得吗?”永琳最后这样问她。
“当然是值得的。”
滋滋作响的腐蚀声,将辉夜从回忆中拉了回来。
她透过渐渐透明的竹壁望去,紫黑色的毒瘴,正如潮水般侵蚀着蓬莱仙境。
可公主的唇角却扬起一抹新月般的弧度——
在这片凋零的风景中,她分明嗅到了风中裹挟着的,咸涩而鲜活,是海,也是自由的味道。
“永远的生命,最不缺的就是下一次机会呀。”
辉夜轻轻晃动着脚尖,裙摆上的四季纹样流转出朦胧的光晕。